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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新千年之后,林夕的歌词渐渐从墙内消失;写完《撑起雨伞》,他的年产量跌到二十首。
撰文 | 郑侑安
10/07/2020
本文共1484字,阅读时间约3分钟

林夕与罗冠聪互赠歌词引发的封杀效应,如果真要形容,有点像是追看大开大合,事先张扬的偶像剧,多年之后面对如约而来的BE,有点不知道如何评论。

 

(图:林夕 / Instagram)

审查部门不是不知道广东话写就的流行歌词可以有多“过界”,也不是不知道林夕从来就不是一个风花雪月的作词人,在过去还保留了对“歌”不对人的矜持。1989年12月,黄霑推出了一张专辑《香港 X’mas》,整张专辑改编了十余首经典的圣诞歌谣,但就由黄霑,林振强,黎彼得及林夕填上广东话歌词,内容当然是与六四之后香港人的心态结合,林夕所填的三首歌是《皆因一经过六四》《圣诞坚持》和《我的基本法》,融合黑色幽默与悲观情绪,已经初见风格。那只是他填词生涯的极早期。几位词人嬉笑怒骂的态度想必惊动过当年的新华社香港分社。

 

在全世界谴责北京的浪潮中,几位作词者没有遭遇所谓封杀,不过这张专辑也和后来的很多作品一样,对墙内世界来说并不存在。同一年夏韶声纪念六四的大碟《你唤醒我的灵魂》,林夕也填了一首词《让我孤单过这一晚》。这同样是一张墙内失落多年的音乐。

 

或许是90年代太过于歌舞升平,或许是数不清的流行歌曲想审查也来不及,那大概是相安无事的年代。进入新千年之后,林夕的歌词多次撞板,从墙内消失,当年歌迷发现端倪在BBS引发的讨论如今遍寻不着,已经毫无踪影,甚至可能大部分人已经不记得。比如《学友热》专辑之中的《算命》,古巨基《大雄》中的《小流氓》,杨千嬅《电光幻影》中的《处处吻》,杨千嬅《Make Up》中的《蓝与黑》,杨千嬅《扬眉》中的《我爱坏人》,梁汉文《03四季》中的《新闻女郎》,梁汉文《10号》中的《666》,张学友《在你身边》中的《原罪犯》,刘德华《声音》中的《观世音》,林晓培《不知好歹》中的同名主打,都因为无法通过审查,在大陆的版本中消失,而这些歌曲往往都不是在表达政治观点,多数是自省心态下观察自我及外部世界的负面情绪,或者戏谑的情感态度。

 

大陆听众从一开始的遗憾和不解,慢慢习以为常。借助网路,大部分歌迷都听到了这些被禁的歌曲,歌词无法过审被视为面子工程。直到林夕为陈奕迅写《六月飞霜》,题目中的“六月”显然触动了一些人的神经,歌曲悄无声息地被禁,整件事却像是一切进入死胡同的转折。音乐实体在大陆出版愈加式微,文艺演出开始面临更加严厉的审查。写完《撑起雨伞》,多数大陆歌手已经不敢再邀林夕填词,他的年产量也从过去的五八十首歌,跌到二十首。

 

网络愈加普及,事情也并未如大家所想像那样,网民可以通行无阻地继续收听这些犯禁的歌曲。网络资讯大量省略了作词者的出处,在大陆年轻人印象中,林夕到底有哪些作品已不存在标准答案。大型歌唱比赛和真人秀如果唱到林夕的歌词,也都略去姓名,不与交代。甚至《处处吻》在抖音时代翻红,传唱的人们恐怕想像不到这首吻来吻去的歌是由林夕所写,更想像不到这首曾因为“吻”得太多而被禁。

林夕在Facebook上传了书法写下「约定」的照片和改编原为王菲填词的《约定》歌词(图:林夕 / Facebook)

 

林夕与罗冠聪互赠《约定》,被宣传部门点名批判,倒成了林夕在这几年来少有浮出台面的时刻。他被戴上反复无常的帽子,数算《北京欢迎你》之后的“污点”,在线串流平台闻风而动,也仔细抹去他的痕迹,好笑的是林夕的词作实在太多,自我审查的工作人员也无法真的将这些歌下架,“佚名”传闻吹过一轮之后,很多歌如今继续留在网上,畅通无阻。

 

我不相信“封杀无用”论,就像我不相信“防火墙无用”论一样。墙最终成为改变大陆网民思维方式最有效的手段之一,面对网络上风行“墙是为了民众好”的言论,当初对墙嗤之以鼻的人心里肯定不是滋味。林夕的歌词尽管还在,但我不怀疑在下一代人心里,他会变成一个“不过如是”的作者,遭遇“他也配叫词神?”的轻蔑,成为一件难以被证明的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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