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4日，乌克兰当地时间凌晨四点，俄罗斯军队多路入侵乌克兰。俄罗斯总统普京对外表示，这是一场对乌克兰执行的“特殊军事行动”，正式向乌克兰宣战。乌克兰境内多处地区，包括首都基辅随即遭到空袭，这次俄罗斯全面入侵乌克兰，对于乌克兰人来说，这是一场攸关国家生死存亡之战役。 那日凌晨，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的前任发言人Iuliia Mendel和许多乌克兰人一样，在轰炸声中惊醒。 “我们不想离开这个国家，我们不想成为难民。我们在这里有工作、朋友、家庭，这对于我们来说非常重要。”近日，Iuliia Mendel接受歪脑记者访问，她表示，对于未来乌克兰的局势，没有人能够预计得到，“目前每一分每一秒，我们只能等待有什么事情将会发生，我们只想回到和平、没有炸弹和炮击的生活，生活在一个独立的乌克兰国里面，但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这样的生活？这是目前其中一个最大的问号。” 离开基辅 惊醒之后，很快地，她便意识得到基辅将不再安全。翌日（25日）清晨，当俄罗斯军队向基辅进发的时候，Iuliia决定在俄军入城之前，和男友带同家里的两只猫离开基辅，去到乌克兰西部最大的城市利维夫(Lviv)避难。 Iuliia解释离开基辅的决定，是希望能够做到更加多的事。“因为我们不想离开乌克兰，我们仍然想留在国家里面，而相比起其他地方，拉维夫似乎是最为安全的地方。在目前的情况下，去工作、提供协助及支援，这比起只是留在家里、冲到防空洞后又回家来得更加重要。” 作为总统泽连斯基的前发言人，又是资深的新闻记者，自乌克兰被入侵之后，Iuliia收到来自国际间海量的访问邀请。身在这个位置带给她思考，她希望能够做更多的工作，告诉外界乌克兰目前的情况，并且“回击俄罗斯所散布的虚假消息”。 从基辅到拉维夫的路程通常只需要花上五至七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然而那一天，她却花上了接近40个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由于拉维夫接壤波兰，当时很多民众为逃离战火，都希望能够从该城入境波兰。 “人们向西边逃去，很多人都在寻找逃难的路线。但同时也有很多人像我们这样尝试留在国内，寻找一个不会日日受到轰炸的地方。” 沿路上，无论是军方抑或普通平民，都设置了不少的检查站。“现在整个国家都有很多检查站，有些是由士兵看管，有些则是由当地的居民自发设立。虽然是自发的，但对于阻止敌人迅速推进仍是一道防御盾。” 抵达拉维夫之后，这段日子市面上的店铺几乎都全关，Iuliia说，目前市内大部分的地方都已关闭，“仍然有少量咖啡店营业，你仍然可以去一些店里限量购买食物。另一方面，虽然这里有很多店都关门了，但军服有在市面上出售，而且非常受欢迎。人们也集合需要的物资给予军人，例如被子、电话、耳机等等。” “乌克兰人史无前例地团结” Iuliia说，战时状态，令乌克兰人民史无前例地团结了起来。 “人们不想活于俄罗斯的统治之下。你不会遇到有人跟你说，想被俄罗斯统治，这不是东部或西部之分。人民比起过往，都来得更加团结。但在心理层面，我们也受到很大的影响，有时候你会笑，下一刻你又会哭起来，我们无时无刻都在看新闻。当然亦有很多虚假信息需要花上很大气力去求证。” 谈到俄罗斯，Iuliia心里有气，直言两个民族之间存在着极大的鸿沟：“我们希望建立一些东西出来，而不是去斗争，这是两种不同的心态。俄罗斯人总是在战斗。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可以去想像一下自己处在这个情况下，如果有人驶着坦克进入你的家园，毫无理由地尝试去杀害你的朋友、亲人，破坏你的家，他们甚至说你是纳粹，这太荒谬了！现在是他们在进行攻击，东部及南部等俄语地带，都一样遭到袭击。” 团结起来的，还有乌克兰的下一代，Iuliia说，即使是国内的青少年，都希望能够为国家出一分力，希望走到战场上，“当然你知道，是不能让他们上战场的。然而青少年自出生，便是活在一个独立的乌克兰国里，他们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走入来你的国家，然后说想你成为俄罗斯的一部分，而那里是完全不同的地方，在那个国度，你没有自由去做出选择。” 近年来，俄罗斯及乌克兰两国的关系一直处于紧张的状况，外界一直对于俄罗斯会否入侵乌克兰进行各种揣测，意见亦呈两极化。不过身在乌克兰，并且曾经作为政府的一员，Iuliia直言，过往已有多番迹象显示俄罗斯入侵的野心：“过去三个月，我们有很多资讯显示俄罗斯很快便会攻打过来，无论是美国或其他的情报机构都有泄露大量信息，国际媒体都有一些报导。另外，我有自己的线索来源，而这三个月获得的情报所描绘的计划现在都已被执行，而另一样我所获得的情报，是有关于集中营。” 2021年，俄罗斯已经两度在俄乌两国的边境集结军队。乌克兰安全与国防委员会同年12月的报告中，便指有多达12万俄罗斯士兵集结在乌克兰东部、北部边界及遭到俄罗斯占领的克里米亚地区，危机的阴霾从来没有远离过。 Iuliia直言，这是自二战之后最大规模的军事冲突。“在欧洲，没有人能够想像有人想挑起第三次世界大战。当然目前还未是第三次世界大战。乌克兰不只是与俄罗斯作战，而是与俄罗斯及白罗斯两国联盟作战，当然我们也得到来自其他国家的支援，对我们来说这是很大的帮助。” 然而，普京日前下令俄军将包括核武器在内的威摄力量置于“特别戒备”状态。核武的威胁，使战事不再是乌克兰一个国家的事情。“当普京谈到核武的时候，你能保证他只是开玩笑或是勒索吗？如果他真的动用核武，波兰、摩尔多瓦等多个国家都会受到牵连，这不是阴谋论，而是当普京获得乌克兰之后，他将会有进一步的行动，这是独裁者希望扩张势力到全世界的野心。”Iuliia认为。 “如果我们不去阻止他，他一定会尝试去改变世界的秩序。对他而言，民主是其中一个最大的敌人，俄罗斯已经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去说明违反人权、没有言论及表达自由，而政治犯会遭到私刑对待的情况。”Iuliia解释，一旦乌克兰失守，就不再只是乌克兰的事情。 这也是一场资讯战 俄乌战争，除了是一场俄罗斯对乌克兰的侵略战外，也是一场重要的资讯战争（Information War）。 “俄方不断散布大量的虚假讯息，这令到我们需要花上很大气力去做求证的工作。”Iuliia表示，随着科技的发达，资讯战的规模亦演变得愈来愈巨大。 美国总统拜登于俄国入侵前夕曾经作出警告，美国有理由相信，俄罗斯会透过发放虚假信息为入侵寻找藉口。而普京于2月24日清晨所发表的讲话中，就声称“特别军事行动”的目的是将乌克兰“去军事化”和“去纳粹化”。在国内国外，俄方的宣传机器一直在大力发功。 “俄罗斯不断宣传这种叙事，关于纳粹、关于俄方是为了捍卫顿巴斯，使得乌克兰看上去需要为战争负上责任。所有这些荒谬的叙事都是不合理的！”此外，俄方也不断发布“乌克兰领袖抛弃国家”、“乌军损失惨重”等假信息，以图扰乱民心及影响战事发展。 就俄罗斯的信息攻势，乌克兰自2014年的克里米亚危机之后，已经有不少动作，乌克兰禁止多个俄罗斯的电视频道在乌克兰境内播出，今年2月3日，总统泽连斯基下令禁播三个亲俄的电视频道，以“阻止克里姆林宫的宣传”。 Iuliia坦言，俄罗斯的宣传攻势不容易应付，即使俄罗斯的电视频道在国内已被禁播，“但有时候还是会流入一些村落里面。幸好现在Facebook、Youtube等已经对俄罗斯频道作出制裁”。此外，全世界的事实查核组织也在这种资讯战中，寻找到许多造假的证据。 除了不断作出求证的工作外，Iuliia在这段时间也不断与各地的媒体合作，把发生在乌克兰的真实情况向外界发布，“我跟很多记者说，最好的方法就是寻找出那些虚假的资讯，并将真相及事情说出来。最糟糕的是，假消息永远比事实传播得更广更快。” 2014年的克里米亚危机中，各式各样的不实消息加剧了乌克兰内部族群的对立，并实际影响到克罗米亚地区的局势，不过，“我想比起2014年，现在乌克兰是能够更强地去打击各种的虚假资讯，而且现在的领袖也更加开放，公开地站出来说会与乌克兰人民战到最后一刻”。Iuliia表示。 眼中的泽连斯基 这场战役里面，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的表现备受各界触目，从喜剧演员到战时总统，他面临战争时的展现，使他的国内支持率飙升至九成以上。 美联社于2月26日报导，美国政府曾提议，计划协助泽连斯基撤离基辅，但遭到拒绝，当时泽连斯基表示“我需要的是弹药，而不是搭车”，明言将会留在基辅。曾经与泽连斯基共事两年，作为前总统发言人，Iuliia已经预估到他一定会婉拒美国的心意。 “当我听到这个来自美国的善意姿态后，我知道他一定不会答应。这个人总是说他需要和他的人民在一起。总是说，总是说。我和他一起共事两年了，我从来没法想像他离开这个国家和他的人民。” Iuliia评价，在目前这样关键的时刻，泽连斯基选择的是为国家奉献，在战时状态里，“他投放所有的时间去应对目前的情况，他是我见过最勤奋的人，即使是反对及批评他的人都会承认这一点。当然，他的团队亦为在战争中团结人民作出了很大的努力”。 过去担任总统期间，因为泽连斯基作为政治素人、没有政治背景的关系，以及处理国内的贪污问题停滞不前，曾经遭遇过不少批评，“可能有人会认为他没有政治背景是一个坏处。但当人有政治背景的时候，一般都会跟循已有的系统去解决问题；当你处于一个非常态的时候，就很需要一些超越现有体制的方式。” 在她的眼中，泽连斯基作为政治素人的背景，反而为他带来新的方式去团结人民，“这帮助到他能够处理目前的处境、以及寻找新的解决方法去带领人民团结起来，合力保卫我们的国家。” 对于目前的局势发展，没有人知道将何去何从，如同一众乌克兰人的心愿，Iuliia希望能够回到和平、没有炮火的生活，“现在我们只能尽量做可做的事，向记者讲述在乌克兰发生的事情、协助家人离开、向人们解释有什么可以做，希望回到和平的生活，继续为国家的繁荣去奋斗，我们是可以为国家去创造、而不只是去保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