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2022新的一年，日本皇室照例举办“新年祝贺之仪”，当今德仁天皇的唯一女儿、年满20岁的爱子内亲王也首次出席，这是她成为皇室成员的首个公务。而在前真子内亲王成婚、随夫婿前往纽约后，她的妹妹秋篠宫亲王次女佳子内亲王，也在2021年12月29日迎来27岁生日。 日本宫内厅发布近况影片与照片时，不少日本网友赞赏佳子内亲王的外貌与风采“如模特儿一样”、“希望她也能幸福”，在2019年退位后，上皇一直与上皇后美智子于仙坂临时御所过着半隐居的生活，因为疫情下几乎鲜少外出，也不再参与皇室公务活动。目前皇室的公务要角除了有天皇德仁与皇后雅子外，在12月1日满20岁后正式成年的女儿爱子内亲王，未来参与皇室公务机会也将大增。 历经真子内亲王与小室圭的成婚与纷扰后，日本政府开始着手讨论未来的皇位继承问题。在2021的12月22日，议论日本皇位安定继承原则的“有识者会议”，正式跟日本首相岸田文雄提交报告。 报告内容并没有明说要更改皇位继承顺序，但是给出了两个未来皇室成员存续方案：一来是皇室女性成员在结婚后，可以继续保有皇室成员身份；再来就是“旧宫家”（即日本的前皇室家族成员）系统的旁系，未来可以以“养子”身份回归到皇室中，详细状况有待于国会近一步讨论。 从明治维新以后，日本急速走向近代化，成为与世界并驾齐驱的君主立宪国。其中明治天皇在位40多年戮力富国强兵，将日本打造成一流的工业化国家。随后的大正天皇虽然体弱多病，但是在大正时期的民主思潮让日本社会公民与参政意识开始提高，紧接着进入昭和天皇前期，军部在中国与东南亚大肆扩张下，最后引爆第二次世界大战亚洲战场。 二战结束后昭和天皇持续在位，日本又历经经济复甦、东京奥运，与经济发展的顶点，在进入平成时代迎来经济泡沫化与社会转型。直到2019年进入令和时代，世界又因为新型冠状病毒抗疫而陷入停滞，似乎每一位天皇在位，都标榜一个时代的巨轮，缓慢而稳健地推动日本每一次的高峰低谷。 依照日本《皇室典范》，皇位须由男性继承。就在天皇德仁即位后，他也随即立自己亲弟弟文仁亲王为王储，按照继承顺序，将来就是文仁亲王与其子悠仁亲王依序继位。一但悠仁亲王结婚，有了男丁可以传位，或许事态还能有所和缓。但事实上，皇室男丁稀少，在这20年来已经明显成为重要课题，也因此专家学者们才会聚集在一起讨论未来皇室继承的顺序，并给出这两大方向。 目前就皇室系谱来看，17为皇室成员中，扣除退位的上皇夫妇外，有6人超过60岁。上皇陛下的亲弟常陆宫正仁亲王已86岁外，已故昭和天皇弟弟三笠宫崇仁亲王妃百合子妃更是高龄98岁，以现实与健康面考量都无法参与任何公务。 其中未满40岁的6位皇室成员中，除了悠仁亲王外，其他5位都是女性，三笠宫崇仁亲王儿子，已故宽仁亲王的女儿彬子女王也已满40岁。其他女性成员，如佳子内亲王未来出嫁，势必能履行公务的皇室成员将愈来愈少。在二战后，日本皇室保留，其对于日本国家的象征意义仍然显著，与各国皇室接触，参与各项公益活动、关怀弱势族群、甚至访问收灾地区等，日本人对皇室的情感连结，仍是相当强。 近几年来，不少民调都显示出日本人愿意接受“女性天皇”甚至“女系天皇”（女性皇室成员与民间男子的女儿即位）出现，相比让旧宫家男性恢复皇籍或是纳为养子等提案，让女性天皇出现，似乎修法相对容易，也不会出现“遴选”困难的问题。 ## 谁是“旧宫家”？他们是如何离开皇借的？ 谈到“旧宫家男性恢复皇籍”，则就需要先了解过去日本皇室有多少成员。事实上，在二次大战结束前，日本皇室曾经有多达11个旁系宫家，一共多达51名前皇族成员，主要是隶属于“伏见宫系”的分支。 伏见宫家的成立，要推算到南北朝分裂时代（是指1331年至1392年间日本历史上皇室分裂为南、北两个天皇的时代，位于鎌仓时代与室町时代之间），当年北朝第三代崇光天皇第一皇子荣仁亲王，原先有望被立为太子，但因为家庭纷争缘故未能如愿，荣仁亲王大彻大悟后，对世俗不再留念，最后选择出家，直到65岁过世。而出家后修法之地，则是位于“伏见殿”。 然而，伏见殿到了第三代的贞成亲王时，事情出现转机。原先101代的称光天皇28岁时英年早逝，没有留下子嗣，称光天皇的父亲，已退位的第100代后小松天皇只能收贞成亲王的长子为养子，意外延续了北朝血脉，该养子就是后来的后花园天皇。 等到贞成亲王的次子贞常亲王成为第四代伏见殿后，也顺理成章地跟哥哥后花园天皇要求特许可永世使用伏见殿名号，因此从1456年的室町时代足利义満将军时期起，就代代使用“伏见宫”名号直到二次大战结束。 因此，目前日本皇室存有的10个宫家，都是500多年来从伏见宫家慢慢分流出来，再获得宫号称呼。其中1870年创设的“北白川宫”，在台湾年轻学子之间，可谓知名度颇高。因为，当年北白川宫第二代能久亲王，就是在甲午战争后的乙未割台时，率军前往占领台湾全岛的亲王。虽然平定了台湾的抗日势力，但是因为战争负伤，最后48岁壮年之龄病逝台湾，后来也被神格化，奉祀在台湾大大小小神社内。 就在1945年8月，日本宣布投降联合国后，进入驻日盟军总司令（GHQ）军管时期。当时以麦克阿瑟为首的高官们，除了苦恼制定宪法外，也有是否要废除皇室等议题。在几经思量后，最后GHQ同意保留日本皇室制度，不过必须要“精简”，因此过去的旁支宫家将被废除外，皇室的财政也必须由国库统一管理。另外，二战前的“华族”（对国有功者后代）制度也正式废除。 原先二战前皇室的经费是由内阁统一制定后“上缴”，而在二战后一段时间则是由GHQ严格控管。皇室另外有大批财宝、有价证券、山林地与农地等，当时都遭到没收控制，因此皇室当时的活动经费一度出现锐减，不少宫家，包括二战结束后短暂担任首相的东久迩宫稔彦王等，在战后便有意自动脱离皇籍，成为“旧宫家”，避免给直系宫家添加负担。 当时除了昭和天皇外，尚有三个直系宫家，分别是其弟弟秩父宫、高松宫跟三笠宫等家庭，以及前述的11宫家。当时的日本政府与GHQ商讨后，原则上直系宫家可以继续留在皇室，但是旁系的11宫家是否要全撤皇籍，则是意见不一。一度有意见表示昭和天皇之妻香淳皇后的久迩宫家，与女儿成子内亲王下嫁的东久迩宫家可以获得保留，但最终拍板定案时，全11宫家都必须脱离皇室。 最终在1947年1月16日，日本政府颁布新的《皇室典范》，明文提到11个旧宫家将全数脱离皇室外，也写道是“遵循他们意志下”的决定，因此表面上来看，这些宫家都属“自愿”而非“强制驱逐”，也是变相给了这些旁系宫家一个台阶下。 此后，这些旧皇室拿掉“宫”的名号后，以过去宫家之名为姓氏，转为一般民间的普通人，大多数过着平淡低调的生活。但其中仍是有例外，比如北白川家的北白川房子成为首位女性的伊势神宫祭主、竹田家的竹田恒治成为优秀外交官、竹田恒和则是成为日本奥会会长。 ## 2000年后，首个“平民进入皇室”案例出现 就在日本实施新版《皇室典范》后，有关皇室成员的规定也算是尘埃落定。1952年，日本正式签署旧金山合约，重新成为完整独立国时，当年的明仁也被立为皇太子。而在当时还属早婚的年代，不少日本媒体已经开始绘声绘影地寻找“将来的皇太子妃”会是何人。 过去皇室结婚时一向都是找旁系宫家的人相亲，虽然说分隔500多年，大抵上已经是血脉隔很远，但仍是广义上的“同宗”。而明仁被立为太子后，当时媒体也顺着这个脉络下去寻找可能的皇太子妃候补。其中很大的不同是，当年旁系宫家还是皇族时，媒体当然不得其门而入，但这些宫家转为民间老百姓，失去皇室身份后，自然与一般人无异，媒体也就会时不时在她们家蹲点，看人出现就尾随采访。 二战后的宫内厅，对于选妃也是保持跟过往标准，除了血缘不能太近外，也不能有遗传性疾病或是不良嗜好。不过明仁皇太子却在1957年在度假胜地轻井泽网球场，认识日清制粉公司千金正田美智子后，两人开始透过网球运动传情，最后开始交往。 在当年还是弥漫“跟前宫家、前华族成员结婚是当然”的时代，正田美智子顶多被媒体归类为“皇太子民间友人”之一。然而，日本媒体持续对明仁的“皇太子妃候补”不断追逐各种可能人选，最终也造成宫内厅在1958年提出抗议，各大媒体也集体约束，要求同业自律不要有“报导过热”行为。 两人交往一年多后，终于正式台面化。日本政府在最终于1958年11月27日，由首相岸信介召开皇室会议后，全场一致同意明仁亲王与正田美智子的结婚案，美智子也成为日本首位以平民身份成为皇室的成员，引发许多讨论。当年美国《时代杂志》甚至报导，这项结婚案一度遭到前宫家跟前华族势力的大力反对，让香淳皇后数度召集前宫家人士，详细恳谈说明。 而在明仁皇太子成婚后，皇室相继诞生德仁亲王与文仁亲王，加上当年皇室男性众多，其他三个直系宫家都有男丁，一时间对于皇位继承也都未有热烈讨论。1989年昭和天皇驾崩，明仁继位后过了几年，皇太子德仁亲王都满30岁，却仍一直没有结婚，跟父亲当年一样再度成为媒体热议焦点。自然而然，媒体又再度把离脱皇室的前旁系宫家的下一代女儿们拿出来讨论，一度再度引发追逐热战。 然而，似乎是父子心有灵犀，都想要走出非传统皇室婚姻的束缚，德仁亲王在1993年与外交官小和田雅子结婚，受到全国注目。或许是皇室身份遭受高度压力，当年的雅子妃在结婚后也数度被八卦周刊报导精神压力过大，甚至有忧郁症倾向，因此结婚数年始终没有怀孕。而德仁亲王弟弟文仁亲王，则是与纪子妃结婚后陆续生下真子与佳子两位内亲王，也未有产下男儿。 终于在2001年时，德仁亲王与雅子妃终于喜获女儿爱子内亲王。一度没有男丁的皇室，也终于传出好消息，2004年纪子妃再度怀孕，并生下悠仁亲王，让自1965年文仁亲王出生以后，皇室相隔41年再度增添男丁。当时的首相小泉纯一郎也终于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在该年后陆续召开数次“有识者会议”，邀请多位专家与会讨论皇室存续的方案，而“女性・女系天皇”，也在2000年代中期后开始实质纳入讨论。 参考欧洲或许是趋势？ 其实，对于当今的日本来说，君主立宪国中采用女性为皇（王）室继承人的也所在多有。好比英国的伊丽莎白二世女王，自1953年加冕以来，已经接近70年，却仍是受到英国、前殖民地、乃至世界各国的敬崇。过去的维多利亚女王，也引领英国走入工业化，象征着一个世代的最高图腾。 其他欧洲国家包括丹麦、瑞典、挪威、荷兰等，也都在80年代后陆续修法，规定只要是“第一子”继位，无论男女都可继承。日本在过去历史中，也不乏有女性天皇的例子，一共出现过8位共10代的女性天皇，最后一任女性天皇则是1762年的后樱町天皇。因此女性天皇的出现，其实也符合日本历史脉络。 不过，关于“女性天皇”的讨论，说起来也受到了先前真子内亲王与小室圭的婚姻争议所影响。 在两人成婚前，日本一般民众对于“女性皇室成员与一般男性结婚的女儿能继承皇位”，其实多数是表示同意的。日本《共同通信社》曾在2020年进行调查，显示对于女性天皇继任，49%表示赞成、36%偏向赞成，只有13%反对。女系天皇则是38%赞成、41%偏向赞成、19%表示反对。 但在2017年，真子内亲王原先宣布与小室圭订婚，但随后小室圭遭到媒体报导，母亲与前婚约对象有高额金钱纠纷，甚至还有传出两人结婚后可领的“暂时补助金”，将用于偿还金钱等说法，遭媒体密集追踪报导。 后来的变化，大家也都知道了。四年后，小室圭远赴美国攻读法律后返回日本，并与真子内亲王结婚，真子内亲王也脱离皇籍成为平民。尽管仍有不少报导指出，父亲秋篠宫亲王其实一直都不满意这桩婚事，但因为爱女心切下，最后选择成全。 不过如此一来，造成不少日本民众，特别是让年轻一代对皇室留下深反感，将来“女系天皇”讨论，势必会拿这件婚事当作讨论的一个案例。未来一旦女系天皇成为选项，想必小室夫妻也不会有回皇室的意愿。 从真子内亲王的结婚事件可以看出，并非所有人都憧憬看似富裕的皇室生活，自由恐怕才是现今的社会的真谛。可以想像在未来，各国皇（王）室的象征将会持续受到弱化，甚至在本世纪结束前，很多皇室都会自然消灭，因为许多皇室成员或许都更向往自由自在生活。 所以换个角度想，在男女平权意识的当今社会，只能能维持安定而稳健的皇（王）位继承，并延续下去一国的传统，其实比任何皇室继承条例都还重要。承认女性天皇、设置女性宫家，或许是更能与时具进的作法。 标榜“万世一系”，从神武天皇开国至今血脉一致的日本皇室，其接班的传统纵使现在面临极大考验，但在2021年结束，迈向2022年的此刻，或许是一个重新省视皇位继承制度的好时刻。日本当今民主制度已经成熟，持续与政府做到相辅相成，对外替国家做好文化交流，对内适时安抚人心，无论男性或女性天皇，相信都会被多数日本民众所接受。 （歪脑的专栏、评论和分析文章均属文章作者观点，不代表本网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