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届奥斯卡颁奖礼上，演员威尔史密斯因主持人洛克开的一个关于妻子洁达脱发病痛的玩笑，冲上舞台扇了洛克一巴掌，引发世界讨论。次日，威尔史密斯发布声明，向洛克和主办方、观众道歉，表示任何形式的暴力都是“有毒且具毁灭性的”。 威尔史密斯的巴掌，令奥斯卡获得了超乎想像的讨论度，再一次彰显了娱乐话题的力量，这确实是社群公共道德最容易入口的讨论，比试着亲民的奥斯卡又贴地了一万倍。被袭击的洛克(Chris Rock) 以栋笃笑（脱口秀）和喜剧闻名，曾经也毒舌过史密斯一家。 2015年，#奥斯卡太白 的争议声浪极大，洁达(Jada)为丈夫落选最佳男主角不值，声言要抵制奥斯卡，拒绝出席。洛克是大会司仪，嘲笑洁达没有资格抵制奥斯卡，“洁达抵制奥斯卡就好像我要抵制蕾哈娜的内裤一样——根本没有人邀请你”。那一年，威尔史密斯主演了《震荡效应》/《震荡真相》（Concussion），媒体评分不及格，但却入围了口碑还没有扫地的金球奖男主，以及金酸莓奖。 当年这个笑话有没有被史密斯记住，外人不得而知。但新旧笑话连带的整个事件背后透露的，不只是一次观众的“吃瓜问题”。史密斯一家，是现下好莱坞幕前最有声量的“父权家庭”符号。 从1997年两人结婚之后，洁达大量减少了幕前工作，多以客串为主，主理两人名下的制作公司。一子一女先后加入娱乐圈之后，一家人常常集体曝光，威尔史密斯总是那个决定性的角色，口吻以不容置疑的一家之主自居，而洁达往往是理解、支持和放任的妻子角色。在威尔史密斯的感言中，他称呼自己是一个疯狂的父亲，爱让他做出疯狂的举动——他甚至没有说自己是一个疯狂的丈夫。这几句话紧扣着《国王理查德》电影的定位，史密斯在其中扮演威廉姆斯姐妹的父亲。纠纷之后，经过丹泽尔华盛顿的安抚，史密斯上台之后的第一句话是“威廉姆斯是家庭的捍卫者”。在这个语境下，他显然不是在就戏论戏，而是在为自己的举动辩护。 业内人一早知道，威尔史密斯对剧本精挑细选，但他的标准与其他人不尽相同。在好莱坞报导者举办的圆桌活动中，他说自己拒绝《黑杀令》/《决杀令》的原因，是觉得太暴力了。史密斯非常在意自己的银幕父亲形象，以及剧本是否传递出“爱”。从《当幸福来敲门》起，他除了愈加力不从心的动作片外，也大量接拍温情的家庭通俗剧，有时会试着将二者结合，比如《重返地球》（After Earth）。为了给儿子Jaden Smith开拓演艺事业，威尔史密斯监制并原创了这一部口碑与票房双双惨败的科幻电影。在戏中，亲情，呵护与成长，自然是绝对的主题。2016年他出演了《最美的安排》（Collateral Beauty），角色是一名失去女儿日日痛不欲生的成功商人。三年之后他甚至参演了一部纪录片，片名已经直白到破表：Dads。 用网友们热衷的语言来说，威尔史密斯的戏路简直就是“爹味十足”。从这一点考量，他一定是人戏合一，无论是日常还是银幕上，他都太在乎自己父亲的形象：一个威严的大家长，一个掌握话事权的管理者。 回到奥斯卡现场，这个父权意味十足的动作也就毫不意外。威尔史密斯将洛克的玩笑（实属过火），视为对家族的挑衅和攻击，擅作主张地走上舞台用肢体回击。配偶在公众面前遭受的委屈，往往转化为大男子主义者维护地位的现场。尤其在洁达减少幕前演出之后，她通常都是以女伴的身份出现在大型典礼上。无论主动还是被动，她都长期处于被沉默的位置。有时接受访问，多数也是谈夫妻，或者一家人的相处之道。他们就是以这样父权家庭的形象与内核存在着。 好莱坞曾经不乏演艺大家庭，所谓金童玉女，或者男主外女主内的某种模范形象，大多早已被传媒冷对了。以往崇尚阳刚气质的道格拉斯家族，也一早没有再以男强女弱的形象出现。曾在镁光灯下多年扮演模范男友、模范丈夫角色的汤姆克鲁斯，十几年前已转向经营自己“专业勤奋”的动作演员身份；再婚后的妮可基曼，丈夫是乡村音乐天王，二人的位置却旗鼓相当，很少将家庭秩序当作一种样板供人检视。 威尔史密斯长期稳坐超一线男星前列，曾经非常在意自己的事业和票房成绩。他渴望在电影工业中突破肤色的限制，拥有稳固的票房红星地位。他的家庭公众形象，彷佛是参考了上一个世代巨星们的作法，处处透露着美国传统宗教家庭的保守气味。但这一定不只是一种公关策略，如前文所言，史密斯本人极度相信和崇拜这种家庭秩序。在他的回忆录《Will》中，他回忆了童年时目睹母亲被父亲家暴时的震撼感受，为不能替母亲出头感到羞愧。而若将这一场景视为他出手“保护妻子”的正当理由，东西方保守价值似乎在此相会了。在一个家庭中掌握绝对权力之后，转化成暴力只在分秒之间。 （歪脑的专栏、评论和分析文章均属文章作者观点，不代表本网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