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X on Hulu”是美国两家电视剧平台联合的特别企划，算是电视剧内容的强强联合。FX频道会把自家的部分原创剧放在与Hulu合谋的这个子频道，应该是直面串流大势的推广措施。科幻剧《开发者》（Devs）则是其中的重头节目之一。

 

节目主脑亚历克斯·加兰写过很多有特色的低成本电影剧本，六年前开始涉足导演岗位，两部作品《机械姬》和《湮灭》都给人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2018年，他开始正式制作《开发者》，两年之后，这部剧就在疫情最严重的时候与大家见面了。

 

若留意加兰过去的作品，观众很容易想像《开发者》的气质。它有慢调的惊悚氛围，疏离的人物关系，掌控精准的悬疑节奏，还有一个听起来引人思索的科幻设想：我们在生活中遭遇的一切，真的是注定吗？

 

剧名“Devs”，是开发部“development”的简称，是故事中量子电脑公司Amaya的核心部门，一切都对外保密，但直到剧情后半，我们才明白，它也是异体的拉丁文，和“god”同义。

 

“决定论”认为，每一件事的发生都不是偶然，它的前因，由各种物理和数学因数确定，只要得知所有因数，加上一部足够强大的电脑，它就可以预知未来，重现过去。“Devs”就是这样一台强大的电脑，它在Amaya中神秘地运转着，直到有一天，公司员工、主角Lily Chan的俄裔男友Sergei加入了这个部门后就此失踪，Lily的命运开始与这部无所不能的电脑紧紧相连。

 

这部剧的理论核心是，到底我们的世界是充满自由意志，还是仅仅依靠决定论运行，彷彿一场哲学辩论。加兰对此的演绎是，将哲学命题和凶案，商战，身份政治连系在一起讨论。于是我们就看到了这一套复合型的悬疑剧。

 

在过去的作品中，加兰从不掩饰自己对哲学和科学的迷恋，《开发者》将他拉到了人间。Sergei受僱于俄罗斯商业间谍组织，Lily则纠结在自己原生家庭，华裔身份之间。这样的戏剧冲突和加兰本身擅长的视觉盛宴，按理说应该顺利赢得全球观众喜爱。

 

想不到有一集在中国却吓坏了字幕组，差点断更，一度让人以为中国内地的观众与本剧无缘了。

 

在第四集，剧中的保安部高层Kenton恐吓Lily的朋友Jamie，向他讲了一个故事：Kenton曾在香港做过大量重要情报工作，八九年调任北京，当时的民主浪潮遍地开花，他的上司认为中国政府快要完蛋了。谁知道坦克车开上了街，扫清了所有障碍，中国现已成为全世界最有力量的大国。Kenton对Jamie说，没有什么是无法阻止的，只要有足够的决心。说完他就硬生生掰断了对方一根手指。

这部剧的理论核心是，到底我们的世界是充满自由意志，还是仅仅依靠决定论运行，彷彿一场哲学辩论。加兰对此的演绎是，将哲学命题和凶案，商战，身份政治连系在一起讨论。

Kenton这个人物非常强势，崇尚力量，认为没有办不成的事。这一段典故的使用非常符合角色的背景和性格，也完美地融入到了剧情中。同时，他也对Sergei的俄裔身份，Lily的华人血统甚为戒备。如果加兰愿意，他甚至可以把这个限定剧做成连续剧，把角色背后更大的社群纳入进来，讲一个类似《迷失》的，庞大到无法收尾的故事。大体上，他还是异常克制。

 

引用这段六四小插曲算激进吗？显然墙内墙外会有不同看法。若是十年前，它大约也能让字幕组人员一边偷笑一边把中英字幕配上，如今人人为求自保，没有字幕组敢以身犯险，以“学习交流”之名把这些影视内容偷往墙内运输了。

 

加兰强调了几个剧中人的华裔身份，交待了他们从哪里来，但也写出他们的独特之处，写出他们脱离身份政治之外的个性。只要仔细看，每一集都有细微处，面不改色地从最公允角度表达性别、种族和身份观点。这种公平并非出于刻意，也很难做到。墙内没人敢为它做完整的中文字幕，对不谙外语的观众来说是一个遗憾。

 

不幸之中的万幸是，它的英文版至少健在，不像《傲骨之战》质疑中国网际网路审查的片段那样，永远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