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 年,NFT(Non-fungible token,非同质化代币)不断跃上台湾的媒体版面,一瞬间成为重要讨论焦点。看似最活跃的地方是音乐圈。台湾歌手周兴哲于三月发行 NFT 音乐作品《+E1》,以 13.32 枚以太币、约 2.8 万美元的价格卖出。随后不论音乐老将猪头皮、马念先,或是创作新星吴卓源、陈芳语也都一一跟进,跳进台湾音乐圈的 NFT 蓝海里。 相对应于比特币、以太币等加币货币每枚具有相同价值,每一个 NFT 都是独一无二且不可分割,简单来说,是一种数位收藏、数位资产。在欧美,这片海洋早已相当热闹。今年年初,美国 DJ 3LAU 以 1160 万美元的价格出售全球首张 NFT 音乐专辑,其后,拉丁裔歌手 Ozuna 又以约 80 万美元的价格售出了一批 NFT 歌曲。 2014 年,美国创作歌手 Taylor Swift 站出来对抗音乐串流平台 Spotify,昭告了音乐产业的困境。在串流媒体时代,音乐人难以从音乐创作中获取收入,市场小的台湾也不例外。但 NFT 为台湾音乐产业带来了新的想像,许多人尝试与 NFT 建立联系。 今年四月,台湾音乐串流平台 KKBOX 旗下、长年耕耘数位音乐收藏的平台 OURSONG 宣布升级,并开始制作与发行 NFT;而原先投入粉丝币(Fan token)的 Fansi,也在今年一月转型,四月正式成为华语音乐 NFT 平台,目标是希望将“收藏”还给音乐艺术,翻转音乐的全新价值。 NFT 带起的新音乐商业模式 音乐的 NFT 魅力何在? Fansi 共同创办人暨执行长陈泰谷接受歪脑专访时表示,选择专注音乐 NFT,有个人情感也有商业考量。他热爱音乐,私下也会创作、唱唱饶舌,而另一方面,他认为华语音乐在全球市场上绝对是一股能量,他举例,周杰伦、五月天等都是走上国际的台湾华语歌手、乐团。 而同时,他也指出音乐产业的发展困境:“做音乐是除了音乐之外什么都可以卖。”串流平台上的百万收听流量,几乎都回馈至串流平台本身。根据《华尔街日报》报导,Spotify通常每个点击向版权方支付 0.003 至 0.005 美元,Apple Music 则支付 0.01 美元。串流时代,在利润还要分散给音乐厂牌、版权机构、代理发行商等人的背景下,这些数字与 20 年前的行业情况形成鲜明对比,在 1999 年,唱片音乐产业是一个 390 亿美元的市场,唱片公司和创作者能够从音乐销售中赚钱。 “音乐产业的人都很希望回到过去卖 CD 的感觉。”陈泰谷表示,在数位时代下,每一个音乐档案都是一个数位档,“copy、paste 太简单了”。每个人都在几近零成本地享受音乐,音乐作品因此没有利润可言,而词曲创作者、音乐制作人、歌手只好另求方法,像是办巡回演场会、贩卖周边商品生存。“他(音乐人、歌手)的音乐只是他的作品集。”陈泰谷说。 陈泰谷相信 NFT 能翻转音乐产业长期的游戏规则。“NFT 出来之后,可以把数位档案变成与拥有实体商品一样的特性,拥有这个东西的证明,可以做限量发行、可以拿去交易。”陈泰谷形容,NFT 就像数位版的所有权状,当人们生活越来越搬到线上世界,NFT 应用也将不断扩展。 透过 NFT 交易平台的“分润机制”,合理利润能直接进到创作者口袋。以 Fansi 为例,他们不但提供 NFT 销售、一级发行、二级交易等服务,也与全球最大 NFT 交易平台 Opensea 串接,每一次的交易,分润都回馈至创作者。对于音乐界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商业模式。 陈泰谷相当乐观地看待 NFT 将带来的全新产业运作。不只是幕前歌手,他也期待 NFT 能让过去居于幕后的作词、作曲等音乐创作者也得到合理报酬,可以不用再费力迎合主流市场,专心创作。 音乐的“收藏价值” 找到新的分润模式后,NFT 是如何为音乐创造价值的呢? 陈泰谷举例,最近 Fansi 与台湾独立音乐人马念先合作,发行他的创作歌曲《台北纽约》的 NFT。这首单曲是马念先在 2005 年前后的作品,从未正式发行,YouTube 上在这几年间可以找到的版本,是歌迷 2014 年上传的现场演出,7 年来累积近 200 万浏览量,在独立音乐乐迷之间传唱。 今年,马念先的最新专辑终于正式收录《台北纽约》。为了回馈乐迷,他将十几年间制作的四个不同版本、从未对外公开的音乐 DEMO 发行成 NFT 扭蛋,跟插画家合作,分别推出专属动态图样。 Fansi 与马念先合作的网站上写到:“歌曲的 DEMO 基本上不太会公开,但它如同画家的手稿,可能不是很精致,但是却多了一份亲切及真实感,往往是最后的成品所听不到的味道,也成为了乐迷会想要拥有及收藏的珍品。” 不知不觉习惯 一个人走进咖啡店 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我知道你不会出现 下班了台北 清晨的纽约 我独自走完这条街 终究还是回到 一个人的房间 多了一点倦意 还有几封 无聊的信件 午夜的台北 忙碌的纽约 不想再为你夜夜失眠 却也抛不开对你的思念 ——《台北纽约》 要做出一个音乐 NFT,技术上并不困难,但对陈泰谷来说,能牵起音乐人与乐迷之间的直接回馈,是 NFT 最重要的一项功能。对他来说,会购买 NFT 的人与购买加密货币的人并不相同,“通常是支持创作者、喜欢这个创作者的人会购买NFT,不太会有买了之后就转手卖掉”,所以 Fansi 反而专注经营 NFT 的“收藏价值”,如 Fansi 网站上写着的,拥有 NFT 便是“拥有音乐人的灵感手稿”。 音乐的收藏与使用 这与 OURSONG 共同创办人吴柏苍的构想十分类似。 吴柏苍是台湾知名乐团回声乐团主唱,曾经创办独立音乐平台 iNDIEVOX,也参与过数位音乐平台 StreetVoice 经营,过去一直致力于将台湾独立音乐推向国际。 2019年,他创办 OURSONG 。这个以区块链技术为基础的数位收藏平台,最初是音乐串流平台 KKBOX 底下的研究项目。 吴柏苍在 OURSONG 上线时的一篇网志里说,过去,音乐的收藏与使用是紧紧相连的——如果你想听音乐,你必须购买实体专辑,如果没有实体专辑,那么你就无法使用或聆听音乐。但在串流音乐的时代,音乐的收藏与使用已经分离了,即使你并不拥有音乐本身,还是可以透过网路平台聆听。 他问:“录音产业的演进从黑胶、卡带、CD、数位下载到现在的串流,在实体的时代我们买一张唱片有两个目的,一是听音乐、二是收藏,过去一张单曲 CD 要价约 100~150 元台币;到了数位的时代,消费者付费大多只剩下听音乐这个目的,下载的单价成了 20 元,串流的单价更是趋近于零元,也因此,大多数的音乐人已经不在意数位的收益,或只是当作一个宣传的管道。但一定是这样的吗?如果我们能找回失落的那块‘音乐收藏’的价值呢?” 然而同时,吴柏苍观察,音乐收藏的需求也显著提升。他举例,从 2006 到 2018 年,全美国黑胶唱片的年销量从不到一百万张,飞快成长到 1680 万张。潮流选品店 Urban Outfitters 成了全世界最大的黑胶唱片通路,收藏黑胶也成了千禧世代 hipster 的一种生活风格。“这让我们相信,收藏音乐的需求依然存在,只是我们要如何在数位的世界里实现。” NFT 音乐应用的下一步 但随着音乐 NFT 的发展,著作权的隐忧也开始浮现。若有人在没有经过原创者的同意下,将音乐创作做成 NFT,并在网路上贩售並建构在区块链上,资料公开透明、无法被窜改,但不具审查内容来源机制的NFT,可能成为行业隐忧。 陈泰谷表示,因此,平台建立把关机制尤其重要。所以 Fansi 一开始便选择一个不同于全球最大的 NFT 交易平台 OpenSea 的路线:不允许自由上架、买卖。“我们一开始就知道 NFT 不是电商平台上的商品,它不是卫生纸。” 陈泰谷强调,歌手或音乐人是谁、所创作的音乐、他们个人的故事,都是 Fansi 决定要不要与他们合作的考量,其中,“创作型歌手或音乐人”的身份更是必要前提,这样才不容易牵涉版权问题。 目前,台湾的音乐 NFT 市场正在快速成长中。陈泰谷直言,他对 NFT未来的发展“过分地乐观”,但他不赶不急,没有冲向屡屡让作品创天价的营运模式。想像 NFT 可能带来的音乐产业美好模样,他说,他期待也相信,不管在全球或台湾,音乐产业将出现区块链版本的串流平台,扎扎实实打破串流平台不会带给音乐人收入的迷思。